听完从无极县撤回来的周仓副将孙仲汇报的情况，张角看着面色苍黄，明显已经数日未曾饱餐过的孙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道：“你先下去吧，让大家先饱餐一顿，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还有大仗要打。至于元福......”

    说到这里，张角语气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道：“是老道我漏算了其中的变数，他也是为了救你们，老道我不怪他。”

    元福，是张角给周仓取的字。

    闻言，孙仲对着张角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等到孙仲离开之后，张角长长一叹，原本挺拔的身子瞬间显得伛偻了许多。

    “变数，变数啊！这莫非就是天要亡我太平道吗？”

    他抬头看向窗外。

    在广宗城的上方，一层常人肉眼看不见的土黄色氤氲之气悬浮在那里。

    那是属于太平道，属于黄巾军的气运。

    然而，此刻那氤氲之气虽然还十分浓厚，但是在张角眼中却宛若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纵然辉煌，却只是空中楼阁。

    张角知道这是为什么。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不管是太平道还是黄巾军，都是依靠他而存在的。

    因此，这太平道的气运自然也就依托于他而存在。

    如今他大限将至，气运失去了依托，自然难以长久。

    而在广宗城西南的方向，纵然隔着千山万水，张角也依旧可以看到一道赤红的光芒直冲斗牛。

    那赤红的光芒虽然黯淡，空荡，但却依旧浩大，威严。

    那是属于大汉的气运。

    虎死骨犹立，更可况此时的大汉虽然已经迟暮，但还尚未消亡。

    大汉的气运虽然远远不及鼎盛时期的苍茫浩渺，但却依旧无人可以媲美。

    而除了这两道最明显的气运之外，在天下四方，还有许多道或明或暗的气运起起伏伏。

    其中有一道醒目的紫色灵光，便是出现在广宗城的北方。

    如果准确的对应到某一个地点的话，那就是无极县城。

    然而，如果再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在那道紫色的灵光周围，一个猩红的小点飘忽不定，居无定所。

    “荧惑......”喃喃的两个字从嘴里吐出，张角苦涩的笑了笑。

    “也不知对天下百姓是祸是福啊！”

    那道紫色的灵光，便是张角派周仓领兵攻打无极县城的目的所在。

    而那颗猩红的光点，则是张角没有算到的变数。

    张角大限将至，为了避免太平道气运在他死后土崩瓦解，所以他想要寻一大气运之人，然后利用从太平要术上面习得的秘术将其气运转移到太平道的气运上——当初他就是这样把自己的气运全部转移到了太平道的气运之上，这才有了今日的太平道。

    同样，这般逆天之举也使得他的寿数大大折损，以至于如今大限将至。

    在这种情况下，北方那道新生的，蓬勃的紫色灵光所代表的气运之人，就成了他首选的目标。

    虽然这种气运嫁接之术会严重折损施术者的寿命，但是他已经大限将至，自然无惧。

    谁料，就在他派出周仓之后，荧惑乍现，坏了他的谋划。

    那道紫色灵光所代表的气运之人没有到手，他就算想用最后的寿命为太平道再做一些事情也无能为力。

    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许久。

    当张角再度睁开眼睛时，先前的疲态已经一扫而空。

    遥望着西南那道代表着大汉气运的赤芒，张角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既然天要亡我太平道，那就休怪老道我拼死也要搅乱这天下大势了！”

    一声惊雷在广宗上方响起，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是日，天大雨。

    ............

    荧惑星，自古以来便代表着灾厄。

    荧惑守心，更是所有天象当中最为凶险的一种。

    如今，荧惑星现，张角实在不知道这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是祸是福。

    只是，这些对于现在的张角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只需要知道，萤火星现，天下必乱。

    他现在要做的，就在此基础上，让天下大乱的时间提前。

    因为只有这样，在他死后，太平道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再大公无私的人，也会有自己的私心的。

    他为天下百姓奔波了半生，临死之际，为了这些追随他的太平道教众谋划一番，应该不算过分吧？

    张角就这么死了。

    在一场大雨中。

    在这一刻，天下有数人顿时心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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